波音遭遇罢工背后，是早已埋下的危机种子

饮鸩止渴终将付出代价

最近波音公司可谓“流年不利”，还没从一系列打击中稍许缓过劲来，又遭遇了罢工的逆风！

据上海证券报等多家媒体报道，美国波音公司西海岸工厂员工当地时间13日凌晨开始罢工，约3.3万工人参与。

罢工，非一朝一夕之功

据中新社，罢工起源于波音公司和其最大工会——国际机械师和航空工人协会工会于9月8日提出的一份临时协议遭到否决。96%的员工投票赞成罢工，远超发起罢工所需的2/3总人数票数，可见工人意见的高度一致！

据外媒，参与罢工的波音公司员工主要负责在西雅图地区和波特兰地区生产737 MAX等机型，而该款机型目前是波音生产商业飞机的主力，甚至被称为“摇钱树”，此外波音767和波音777组装也有涉及。因此罢工将使波音公司商业飞机生产基本停摆。

面对此等“危急存亡”局面，高层自然坐不住了：首席财务官布莱恩·韦斯特 （Brian West） 在摩根士丹利会议上表示表示，“罢工将影响生产和交付以及我们的运营，并将危及我们的复苏。因此，我们当前的重点是像激光一样专注于节省现金的行动，我们会的。”还表示，波音的首要任务是回到谈判桌上，“达成一项对我们的员工、他们的家庭和我们的社区都有好处的协议”。

首席财务官之所以如此焦急，直接原因恐怕还是，罢工和波音的股价，也就是他的KPI直接相关——波音盘中跳水大跌，截至本周五收盘，跌幅为3.5%。整个2024年，波音股价在涨至260美元的高点后，一路下跌至如今的160美元不到，可见罢工无异于“雪上加霜”！

图片来源：东财

于8月初刚上任的波音首席执行官奥特伯格在11日给员工的信中呼吁员工同意临时协议，他表示，波音公司正处于困难时期，“罢工将危及我们的复苏，进一步削弱我们与客户的信任，并损害我们共同决定未来的能力”。

那么罢工的起源是什么呢？美国机械工人和航天工人国际联合会表示，来自波音公司的工会成员以压倒性票数拒绝与公司签订为期4年的劳资合同。

波音公司和国际机械师和航空航天工人协会（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of Machinists and Aerospace Workers）周日公布了一项临时劳动协议，其中包括在四年内增加25%的工资，以及对医疗保健和退休福利的其他改进：例如同意增加工人401k退休账户，每年每位员工最多可获得4160美元的公司补助；波音承诺向每位工人发放一次性3000美元的奖金，但降低部分医疗保险费用；还提供了12周的带薪育儿假。

上述条件不能说没有诚意，但工人们认为，波音上述举措还远远不够！

工人们要求的包括：三年内40%的加薪，并认为这并不能支付增加的生活成本（特别是波音所在的华盛顿州，近年通胀带动物价显著上涨，所以这一要求并不过分），同时还要求恢复10年前被取消的传统养老金（波音并未同意）。

据香港文汇报，《华尔街日报》访问的一名波音员工批评，协议中的薪酬涨幅无法追上通胀，其中员工起薪为时薪21美元，与西雅图当地汉堡连锁店Dick's Drive-In完成培训后的厨房员工薪酬相近，等于说“如果去卖汉堡，反而还更赚钱！”

概括起来就是，工人提出了加薪40%的要求，而波音则只同意25%的涨幅。但其实，这一差距只是罢工的导火索，火药种子早在十年前就种下了！

说到这里的养老金问题，还要从当时波音的CEO麦克纳尼（James McNerney）说起，他将波音带上了巅峰，却也“饮鸩止渴”，为今天的危机埋下了种子！公众号“一个生物狗的科普小园”中，介绍了这段往事：

作为波音首位非航空技术出身的CEO，麦克纳尼有着当代“优秀”CEO的所有特质：天天誓言要将股东利益放在第一位，不时提出要减少冗余，降本增效。而这一切，是建立在“对工会极为强硬”基础上的！

2014年的那一轮合同协商中，麦克纳尼找到了大杀器：他威胁工会，如果不接受条件苛刻的新合同，就把生产线转移到没有工会的地方，take it or we will leave。按照新合同，员工们将失去保障度高的养老金，转入员工自身责任更大、风险更高的401K。

麦克纳尼的转移生产线可不是空洞的威胁：2011年，在他的主导下，波音在没有工会的美国南卡开设了新的工厂，组装787。麦克纳尼的口号一直是more for less，更少的投入完成更多的产出。他能愿意多开一条成产线，唯一的原因就是逼工会就范。

只是2014年这次，麦克纳尼的胃口更大了，他要夺走蓝领工人们最看重的养老金。合同在身无法罢工，又面临真切的生产线转移威胁，工人们以51%赞成，49%反对的投票比例，无奈接受了新合同。波音将不再为员工提供养老金。讽刺的是，工人们签下让自己待遇大幅下滑的新合同时，波音的营收与利润都在创纪录。

这或许也是麦克纳尼备受华尔街喜爱的原因：他任内波音营收增加了一倍多。和工会签下合同的2014年，他的总薪酬高达2900万美元，显然不用像波音生产线上的工人们那样担忧退休问题。隔年，麦克纳尼从CEO的职位上光荣退休，又过了一年离开总裁位置。

麦克纳尼还开启了此后为波音带来巨大灾难的737 MAX项目。由于两起MAX坠机事故以及各种生产质量问题，波音从2018年起就再未盈利，截止2024年上半年，积累亏损330亿美元。

此次大规模罢工是波音公司16年来首次发生。波音公司上次罢工还要追溯到2008年，持续了50天。而罢工的发生，其实可以看做是此前一系列矛盾的总爆发！

据外媒，自从2008年那次罢工以来，波音工人已经16年没有获得任何实质性加薪，而同期房价、物价飞涨。其次，取消的养老金制度和年终奖金让工人觉得自己一直在“被削弱”，这份新的合同提案似乎并没有解决他们的根本问题。

不管能不能解决问题，罢工多持续一天，波音的损失就多一天，而这种损失，实在是以往“骚操作”结下的苦果！

TD Cowen分析师卢默（Cai von Rumohr）估计，此次罢工可能会持续50多天，与之前的罢工一样，波音的现金流将减少30至35亿美元。杰富瑞航空航天分析师卡亚格鲁（Sheila Kahyaoglu）则估计，罢工30天可能给波音带来15亿美元的损失，并“可能会给供应商和供应链造成重创”。

积重难返，波音还能重整辉煌么？

能够造成潜在的生产中断的不仅有罢工，还有波音一直面临的一系列问题。在波音近几年历经一起又一起的安全危机事件之后，它一直在努力提高产量并恢复声誉。不过从今年开始，波音就又陷入了一场又一场的安全风暴中！

在航空领域，波音客机在空中突然俯冲、门塞爆裂等事件持续发酵；就连美国国务卿布林肯也受到了波及！

今年1月，一架近乎全新的波音 737 Max 9的门塞爆裂，导致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禁止波音增加其Max飞机的产量，并禁止美国联邦航空局加强对生产工厂的检查，直到监管机构对其安全和质量程序感到满意。同月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在结束达沃斯的行程，返美时飞机专机发生“严重故障”，只能被迫下机。这而架故障专机，是经美国空军改装过的波音737公务机。

今年3月11日，南美洲大型航空集团拉塔姆航空公司一架787-9型客机在从澳大利亚悉尼飞往新西兰奥克兰途中出现技术问题，导致飞机突然俯冲，机上约50人受伤。

最为离奇的，还有两名美国宇航员今年6月搭乘波音“星际客机”飞船进入国际空间站后，因飞船多项故障长期滞留，原本出差8天，现在要被迫蹲上8个月，而且还要马斯克救场！

据科技日报消息，按计划，他们将于明年2月乘坐SpaceX（美国太空探索技术公司）的“龙”飞船返回地球。而“罪魁祸首”“星际客机”飞船，已经于9月7日空舱回到地球。堂堂百年航空巨头，竟然需要一家本世纪才成立的企业“擦屁股”，这要是尴尬起来，怕是能用脚趾头抠出三室一厅！

虽然出了这么多影响声誉的事件，但波音似乎并没有痛改前非，推倒重来的意思，甚至表示“它确实走在正确的轨道上”，似乎现在的大厦依然固若金汤，只是需要小修小补的问题。

面对接二连三的安全事件，波音“被迫”放慢了飞机的生产速度。虽然在短期内会很痛苦，因为它会推高成本并剥夺公司向客户交付新飞机的机会，但高管们表示，这是确保制造缺陷不会再次出现的方法。所谓“慢工出细活”。

杰富瑞估计，波音在第二季度每月生产约24架 Max 喷气式飞机，今年最后三个月可能会增加到每月约35架。波音公司表示，它的目标是在未来几年内将产量提高到每月约50架 Max飞机。

但是新飞机开发出来，也得有人敢买才行：安全问题频出，令波音销售业绩大幅下滑。2024年上半年，波音仅获得156架飞机订单，而上一年同期的客机净订单数为500多架。横向来看，2024 年上半年，波音交付了175架飞机，而空客同期交付了323架飞机。

美国资深记者、作家彼得·罗比森在《盲飞》一书中认为波音的底层文化出现问题，过度逐利，而注重创新、标准、工艺和质量的工程师文化却被严重稀释。

一些分析人士表示，设计一架新飞机有助于吸引人才，并为公司未来几年做好准备，而这个项目在坠机事件后基本上被搁置了。资深航空航天分析师兼 Aero Dynamic Advisory 董事总经理 Richard Aboulafia 的建议很简单：“开始一个新计划，然后说，'我们是一家有前途的公司。

尾声

早在2021年，一封传遍全网的“波音内部工程师匿名信”就写道：“波音公司正走在一条黑暗危险的道路上。它步伐鲁莽，对长期后果漠不关心。高层管理人员所做的决策，看起来或许很有前景，但实际上正在摧毁这家公司”。

此次的罢工，只不过是波音历史多重顽疾的一次集中爆发，而它真的会成为波音走向衰落的起点么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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